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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可能不晓得,咱们底子没有在做唱片了,都在做些奇异的事。”
萧青阳的門前总站着几個年青人。“萧大侠,我想跟你做唱片。”他们说。
這位行業先辈在曩昔的 30 多年里完成為了 1000 多张唱片設計。在 2005 年、2008 年、2009 年和 2011 年,萧青阳設計的四张唱片《飘浮手風琴》、《我身骑白马》、《甜美的负荷:吴晟诗.歌》和《故事岛》入围了格莱美奖“包装與內页奖”和“最好套装盒或出格限量包装奖”。
王雁盟《飘浮手風琴》
苏灵通+郭春美《我身骑白马》
吴晟《甜美的负荷:吴晟诗.歌》
李欣芸《故事岛》,圖片由萧青阳事情室供给
這些專辑的設計和潮水不太同样。苏灵通在 2007 年自力刊行唱片《我身骑白马》,连吃了四家唱片公司的闭門羹。這位从小在台灣高雄长大的音乐建造人、歌手筹算與歌仔戏“春美歌剧团”互助,建造一张“让阿嬷听得懂的專辑”。專辑的歌曲来自古代民間故事里的一對情侣薛平贵和王宝钏,苏灵通参加爵士、拉丁、電音,将它酿成了電音歌仔戏。萧青阳必要在這個根本上設計唱片装帧。他开初有些担忧,這個古老的中國故事對西方的评委来讲难以理解,况且格莱美仍是很贸易主流的奖項。
但也不是没有法子:“這就是個恋爱故事,讲到恋爱就很好理解。”可萧青阳并无在封面設計里表現這一点,转而把赌注压在文化元素上。他持续音乐的混搭观点,操纵拓印的结果,把将军圖、仕女圖,和白马圖从新革新。三個月的時候,萧青阳从台灣遍地的古刹采集與马相干的圖象,翻看中國历代分歧画風的人、马造型的丹青资料。用好坏色采的基调設計唱片包装。唱片终极入围了 2008 年第 50 届格莱美包装與內页奖。
自力音乐“野火乐集”的开創人熊儒贤形容萧青阳在國际奖項上的乐成说,“在‘全世界化’的潮水下,‘在地化’(本土化)才是致胜關头”。和萧青阳同样,熊儒贤一样履历過台灣唱片業最壮盛的年月。曩昔萧青阳另有些夷由,将文化放進設計,可能口胃過重、离明星太远,但如今,他彷佛很是必定了,只要让它看起来够“文娱”,“绝對没有不當”。
不外,和你印象中的同样,這类唱片設計的气概在台灣其实不是主流。這里風行的“台灣本土化”設計,从萧青阳 80 年月起头唱片設計事情起头就象征着,首要的唱片封面几近满是明星的大头。歌手张惠妹 90 年月刊行的專辑《姊妹》、《Bad Boy》,两张專辑在那時的亚洲销量加总跨越一万万张,專辑封面皆以歌手肖像為主打,李玟初期專辑《爱就要趁如今》、《CoCo 李玟同名專辑》亦是如斯。
設計師死力润饰這些辨识度极高且人气极高的脸孔,让他们看起来對粉丝更有号令力,热忱一向延续到了 90 年月后期。
這不是萧青阳進入唱片設計行業時的初志。在 80 年月影响萧青阳的是那些“看不懂”的泰西唱片封面,他拿出几张保藏的原版卡带,包含美國摇滚乐队“感恩而死” (Grateful Dead) 的 “American Beauty” 、加拿大女歌手琼尼·米契尔 (Joni Mitchell) 的 “The Hissing of Su妹妹er Lawns” ,和英國乐团 “Art of Noise” 的 “In No Sense? Nonsense!” 。這些唱片的封面抽象、独特,布满想象力。
萧青阳保藏的卡带,圖片拍照:陈莉雅
但在台灣,萧青阳没法創作這些“艺術品”。“2000 年之前,连我本身都备感压力,那時偶像负担出格紧张,設計永久就是在偶像的大訂書針雙眼皮,脸中打转”,萧青阳说,“但我就是生在台灣,我得接管究竟。”
环境在 2000 年后產生了变化。歌手更多地在電视表态,人们“听”音乐的方法產生了变革,他们喜好盯着萤幕上耗操心思服装的歌手,同時也但愿手里拿着唱片是一件值得保藏的工具。萧青阳發明,听音乐的人逐步分成為了三类:寻求的偶像、纯潔凝听音乐、和一大部門处于中心的——他们既爱偶像又想要成心境。
設計師们面對了新的问题:“面临大明星的專辑,到底该不应把他的大脸舍弃?”
“苏打绿”乐队自 2001 年一共刊行了 10 张專辑,封面其实不总能瞥见他们的身影。
广泛来讲,高知名度的歌手,專辑封面仍是會以歌手肖像設計為主,但偶然也會小试立异。周杰伦在 2011 年刊行的第十一张專辑《赞叹号》(USB 版) 罕有地没有把本身的形象放高文為賣点,操刀封面的設計師陈政守选择了美式漫画的气概,把周杰伦“缩小”至封面十分之一的位置,并在專辑里附有 J 字船锚金币 USB 和立体汽船。這张專辑得到了 2012 年度台灣第 23 届金曲奖的最好專辑包装奖。
對萧青阳来讲,這早就不是甚么问题了。在 2000 年今后的 7 年里,萧青阳被提名格莱美奖的這些唱片設計,大部門皆不是歌手作為封面(除第一张有歌手的侧脸呈現)。“包装不是办事给本地人罢了。”萧青阳说。這同時也是一种國际化的對策,對付美國的评审来讲,亚洲歌手的目生样子其实不能叫他们愉快,而抽象的“东方情境”,反倒吸惹人——這类异國情调就像萧青阳早年在卡带店看到的泰西唱片同样。
可即即是那些面临华语市場的明星们,也没有遏制来找萧青阳。不外,萧青阳已老道到可以筛选他们了。若是把音乐人分成偶像與創作型歌手,他更喜好和創作性的歌手互助,更早地从企划、美術、拍照,各类關乎設法的环节都介入此中,有時,這些环节乃至產生在歌手灌音,乃至會影响到终极曲目标选择。
1998年,昔時陈绮贞仍是“素人”歌手,没甚么小雞玩具,名望,她筹备刊行首张專辑《让我想想》,萧青阳為她設計封面。萧青阳的女儿在那一年诞生,出道作品和复活命出生之間有一种恰到好处的比方,萧青阳将老婆的妊妇装扫描成花布纹,放進專辑內页設計里。萧青阳曾帮陈珊妮設計專辑《乘喷射機拜别》的封面,他在一旁發明陈珊妮喜好拿着蜡笔顺手画,最后,饮料、吸管搭配画作呈現在專辑的設計中。
圖片来自豆瓣音乐
许巍在 2008 年找上萧青阳,请他設計《爱如少年》的專辑封面,這也是萧青阳初次帮大陆歌手建造專辑封面。萧青阳习气的事情方法是,與歌手碰头接触,察看歌手那時的状况,搭配音乐量身打造專辑封面。但這一次,“互助前,我底子没见過他们,即使连飞到北京也未必见获得”。可虽然如斯,當许巍拿到專辑的封面設計,仍是认為萧青阳對本身的音乐很是领會,是個“艺術家”。许巍像泛泛那样站在青海的風光中,封面大面积留白。
想進入這個行業的年青人都筹算向這位“艺術家”拜師學艺。可這几年,他们老是受到回绝,懊丧地分开台灣新北市的這間事情室。
90 年月,萧青阳最繁忙的時辰一個月有 16 個案子,可如今,一年大要三张。“他们可能不晓得,咱们底子没有在做唱片了,都在做些奇异的事。”信用借款,萧青阳说。在事情室里接管《好奇心日报》的采访時,萧青阳刚替“新北市野餐日-亲爱的____野餐去”的勾當設計了“野餐套组”,包含野餐垫、野餐怀念旗、野餐袋。
《我身骑白马》與台灣桃园機場所作成為候機室的主题墙
萧青阳的转向很大水平上是由于現場表演勾當的鼓起,线上听音乐的人也愈来愈多,唱片業已然不景气。
按照美國唱片業协會(RIAA)近日颁布的《 2015 年音乐财產陈述》,現在实体唱片和数字下载營收延续阑珊,反却是流媒体音乐(如YouTube、Vevo、Spotify 等)的營收初次成為音乐營收的最大赢利来历。从 2010 年的 7% 發展至 2015 年的 34.3%,營收跨越 24 亿美元。同時,現場表演市場也从 2010 年的 42.5 亿美元上涨到 68 亿美元。
在台灣,环境也是如斯。周杰伦去年末的新專辑《哎哟不错哦》的销量是 15 万,虽然歌手的人气也產生了变革,但十年前的那张《七里香》的销量是 350 万,跨越 22 倍的差距依然是個有力的证据。
“不成讳言的,如今还在做唱片的人,是像傻瓜没错。”熊儒贤说,“如今是‘观众’大于‘听众’的年月,每一個歌手都在舞台上一拼高低,只用耳朵和眼睛咀嚼音乐的纯听众,几近所剩未几。”
萧青阳很清晰如今听众已不買唱片,但他们却會花大把钞票,進演唱會。2000年,他接办了“贡寮海洋音乐季”的主视觉設計,算是正式开启了他設計之路的转向。萧青阳将唱片那种 A 面 6 首、B 面 6 首格局化的显現方法,放大到勾當的設計,转建立体化的表示情势。“连本地小吃均可以搭配我的設計”,萧青阳说。
以后,萧青阳介入了宜兰童玩节、简略糊口节的勾當設計。客岁,他还賣力了莫文蔚“看看世界”巡回演唱會的海报视觉設計。萧青阳让莫文蔚站在教堂里,彩绘玻璃的光映在脸上,由下往上拍,“像是圣母一般”。這個設法来自于莫文蔚在乎大利观光時钟意的圣母像。
“這不是(音乐行業)衰败,而是团体转型。”萧青阳说,但音乐行業可能也會是以產生扭转,唱片的败落已影响到了音乐創作的数目,由于在新作品上支出的心力没法像曩昔那样直接反应到新唱片的销量上。
熊儒贤的担忧愈甚。“ ‘音乐素人’固然可以玩出很是出格動听的音乐,但要担任得起一位‘歌手’或‘創作者’仍是必要具有至關的火侯與功力。”熊儒贤说,“如今太多的泡泡音乐,只為了短效的商演办事,這让我感觉有从‘唱片精品店’滑落到‘商演杂货铺’的变化。”
如下 Q = Qdaily, X = 萧青阳
Q:你从小就喜好画画,為甚么會选择唱片設計?而非其他也能展示绘画天份的行業?
X:小時辰家里住夜市,我去唱片行里逛,常會注重看不懂的卡带封面,對我来讲,就是個享受。但我从没想到過這會酿成我的行業。
在 80 年月時,并无所谓的唱片設計師,连唱片設計師這個名号都是渐渐演收支来,初期跟設計有關的事情叫“美工”。美工與電工、水電工,实在就是此中一种項目分类,简言之就是工人。曩昔的美工,就是画片子看版,做招牌。那時我不敢跟家人说要从事“美工”,由于男生出社會,可否赚钱是很首要的决议,家人會關切是想靠甚么维生,初期也没甚么人專門做唱片設計,多半是拜托告白工司建造。
我自组事情室,大要是从戎摆布。我还记得是看到纽约 soho 區有一群 soho 族,有事情室,主如果接跟美感有關的設計,那時就决议把本身界说為“事情室”,就是專門做唱片美術設計。至今 30 多年,我仍是称号本身是事情室。
Q:你相對于多样性的設計气概,在初期台灣音乐市場中,會见临怎么的磨练?
X:2000 年之前,台灣音乐情况相對于守旧,設計气概以描写歌手為主,即使我做了浮夸的設計,可能也没人理。所幸我做唱片年资长,2000 年以后,跟着音乐市場起头扭转,我的設戰績網,计可以更有創意、更天马行空。
那時(90 年月),一個月至多可以有 16 個案子,我會替這些案子分类,分歧的音乐类型,就试着用分歧的包装。有時辰转换心境,會让我感觉像鬼上身(笑),一下玩風俗、一下時兴、一下艺術。有人感觉我的創作很剧烈,多变。
萧青阳手拿陈建年的專辑《大地》于兰屿公路拍摄,圖片由萧青阳事情室供给
Q:如今均匀一個月几個案子?
X:如今一年大要三张摆布,实在我也转移重点,如今不是锁定在唱片身上。出唱片主如果為了后面的演唱會,或是其他行销勾當。并且,台灣如今也没新的偶像,今朝當红的偶像,重要都仍是中生代的。
Q:你怎样察看偶像断层的征象?
X:如今音乐凝听,不是透過唱片而是透過網路。复活代已没有听唱片的习气。這也没有好與欠好,就是载体的转型。就像我历经黑胶到 CD,只是种進化。不外由于這股潮水,让音乐創作大大锐减,主因是,如许的举動不克不及即時反响出贩賣举動,以是投入的人也就少了。
Q:你感觉台灣的音乐财產這几年是不是產生了大变革?
X:听音乐的习性扭转了。 2000 年以后物资糊口优渥很多,這年月夸大质地、現場的感觉。如今的音乐表示是面临面,歌迷就是想听歌手带着一把吉他劈面唱。是以很多 LIVE house 或演唱會的票房都很是好。起头有不少音乐节、音乐阛阓。咱们也很清晰,歌迷都不買唱片啊,但他们城市出場来听,但是出場的钱比買唱片还贵。 (笑)
Q:唱片業变得不那末景气,這對你會造成影响吗?
X:這不算衰败,而是团体转型。之前没有演唱會,如今人反而愿意费钱進演唱會,一万、两万的票价都愿意買。如今是器重“勾當現場”,全部行销转向建立体的举動。我的設計固然也随之转型,設計不但是在唱片上,而是勾當的設計,从主视觉一向到周邊商品都是。
Q:你也有其他設計范畴的創作,包含册本包装和設計联名商品,這傍邊有甚么纷歧样?
X:這只是载体变革,实在举凡册本設計、商品設計、勾當設計,我只有一個原则,我但愿設計都能具有音乐這個元素,而非只有视觉,當我設計马拉松路跑的勾當,我就先着手設計主题曲,接着思虑传统的元素,進而保持在一块儿。从事設計行業這么久,大要渐渐把握到把感受具象化,固然我继续做設計,但更像是建造一個勾當。
Q:在唱片設計師這個行業中,是不是有察看到一些职員的变更?
X:曩昔唱片建造的环节分很细,例如灌音事情的人,特长就是灌音,做印刷的人,就是讲求印刷。但如今转型成勾當現場后,事情变得纷歧样,要转向去在乎現場音响,或是勾當的周邊商品印刷。一样是幕后职員,也是转换线路。
前阵子我到厦門,有三個厦門人请我品茗,品茗前请我先扫描 QRcode。接着就有音乐配着我品茗。那時感觉這转型使人愉快,某部門来讲,它超出現場,是跨地區表示。
Q:唱片設計的人材是不是就少了不少?
X:固然。這已不是主流出產的环节,年青人比力不會挨近。但這几年仍是有些年青人找我:“萧大侠,我想跟你做唱片”。我會拒绝,由于他们可能不晓得,咱们底子没有在做唱片了(笑)。都在做奇异的事,比方一壶茶這种的事。
Q:说到人材,你怎样對待台灣的設計教诲?
X:近几年广設設計相干科系,但市場上底子没有這么多必要設計的事情,這造成一個成果,就是設計人材下乡。以是处所的传统财產,起头器重設計。我是感觉這是一個很好的轮回,有用晋升台灣总体的美學素养,很多巷弄的小物起头变得具有美感。
Q:你若何對待“小确幸”的設計風潮?
X:我小我的察看是,台灣的設計近几年一壁倒,较着偏好日式文化。从一個角度可以發明,台灣人观光最频仍的國度是日本,台灣人但愿可以寻求品格、精巧的物品。率直讲,你到日本巷弄,就是咱们“小确幸”的来源,就是“一茶、一物、ㄧ糕点”傍邊的感觉。
我對如许的風行,仍是有点定见,這仍是跟風的征象。比年来我倡导台灣传统美學的再造。以是我感觉小确幸,就是個短時間的潮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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